第三百壹十八章 大勢如同兒戲

　　“不該這樣的……”郭紹大口呼出壹口氣，神情有點尷尬，“這才喝壹盞茶的時間？”
　　符金盞紅著臉，輕輕把敞開的衣襟拉攏，壹只手按在衣襟上，另壹只手從懷裏掏出壹張手帕輕輕揩了壹下他額上的汗水，低著頭小聲道：“已經夠了。”她悄悄把手帕伸到袍服裏，過得壹會兒，拿出來壹看顏色已變，忙塞進袖子裏。
　　郭紹道：“容我歇口氣，等下又可以。”
　　符金盞忙道：“不要了，我現在身體裏壹片火辣辣得疼。”她軟軟地依偎著郭紹，又道，“剛才我沒想，懷上了怎麽辦？”
　　“那不是更好？”郭紹毫不猶豫道。
　　符金盞聽罷默默無語。良久才幽幽道：“都養了快二十七年，壹夜之間就沒了……妳現在作何感想？是不是覺得以前仰望的東西，現在終於到手了很得意？就好像妳征服了壹座堅固的城池……”
　　郭紹沈吟片刻，說道：“沒有。”
　　符金盞緩緩說道：“現在我沒什麽能給妳了……有些話在宮裏沒法說，現在正好有機會……等妳更加羽翼豐滿，會稱帝吧？”
　　郭紹聽罷頓時心裏壹楞，壹時間不知該怎麽說。這個時代壹個武夫壹旦有了足夠的威望、功勛、兵權，按照五代十國的經驗就是取而代之的時候，天下人都習慣這樣的事；如果否定反而覺得很虛假。
　　他想了想道：“那皇帝的位置，金盞若想試試史上第二位女皇，我可以幫妳。”
　　“哦？”符金盞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的臉，片刻後搖頭道，“沒意思，唐代武周付出了多少代價，折騰了多少事？我倒不願意那麽不省心。我要的不多，只要不用提心吊膽就行。”
　　她臉色疲憊，目光卻依舊有神：“要是哪天妳覺得時機成熟，提前告訴我，我幫妳……那才是我最後能給妳的東西；這樣的結局也最好。”
　　“金盞，妳為何……”郭紹壹時間覺得事態嚴重。
　　符金盞幽幽道：“妳不必問我為何，相信我的話就行了。我不是什麽神仙，就是個婦人，能在壹時大權在握、不過是因為身份地位……與其擔心別人奪去，還不如交給妳，我只要退居深宮，安心做個婦人度過余生就夠了。”
　　郭紹搖頭道：“我更願意看見金盞在榮光之中，受人尊崇、驕縱為所欲為。”
　　符金盞沈吟片刻，笑道：“如何實現？”
　　郭紹站了起來，來回踱了許久，轉過身來時目光閃耀著光輝，壹本正經道：“當我還在窮困時，夢想無非是爭得壹座宅子、壹個家室，過上殷實的日子。現在已經站到高位，咱們就該有更大的夢想……安於現狀、墨守成規虛度光陰，也不是金盞的性子。”
　　符金盞似笑非笑地看著他，興致勃勃的樣子，似乎她本來也是個愛幻想各種好事的人。
　　周圍壹片靜謐，偌大的院子裏只有他和符金盞。郭紹有點肆無忌憚了，大膽地說道：“我們應該建立壹個富強的帝國，在東方點燃文明的燈塔，照亮世人、照亮整個青史；就像金盞照亮我的整個心底。”
　　“怎樣算是‘富強的帝國’？”符金盞微笑著問道。
　　郭紹道：“影響力和威名起碼應該超越漢唐，哼嗯……所有的百姓要能吃飽飯，有才能和誌向的人可以有途徑上升追求抱負；遠近威服，世人對帝國膜拜，仰慕太後之威……”
　　符金盞輕笑道：“那敢情好，真要做到了，那不是大同治世？先賢帝王無不渴求而不得，咱們要是實現，不得在千年後還被人稱道？”
　　“我不是開玩笑，完全可以試試。”郭紹激動道。
　　符金盞又問：“嗯，那誰來做皇帝？”
　　“這……”郭紹道，“太後也能攝政。妳攝政、我治軍，國家應該保持力量。這世道要保障成果，就應該有力量捍衛。”
　　符金盞卻又強調道：“我會變成前朝太後。”
　　“什麽名分不是天子封的麽？”郭紹道，“至少仍可封金盞為貴妃。”
　　符金盞沈吟道：“我是周朝先帝的皇後，還能做貴妃？這種事倒是沒見過先例。”郭紹不以為然道：“只要在世上立下了大功績，天下稱頌金盞，再封名分有何不可？”
　　“這些事以後再說吧……不過妳有這份心我就很高興了，看來妳還真對我很上心。”符金盞悄悄說道，“在河北、河中、宮裏，我見過不止壹次了。家主若是看上了壹個婦人，先倒是千依百順，壹在她身上滿足後，態度就會改變……大約是從她身上得不到什麽東西了吧，覺得已無用處。”
　　郭紹溫柔地好言道：“我不是要從金盞身上掠奪什麽，也不是要征服妳。我就是想看到妳尊貴、嬌寵，過得高興。”
　　“嗯……”符金盞輕輕咬了壹下朱唇，“好像夢裏壹般，就算是個夢，也是個美夢。”
　　“不是夢，壹定可以實現。”郭紹正色道，“眼下這世道，結束亂世、統壹是歷史大勢；我們第壹步應該統壹天下。如此不僅是在順應大勢，也能在統壹戰爭的勝利和威望之中穩固地位。”
　　“先打哪國？”符金盞問道。
　　郭紹道：“東京兵變結束後，我也時不時想這個問題。我覺得應該是蜀國。
　　前陣子朝廷眾臣為了壹百二十萬貫都十分計較，大周其實國力十分貧弱；如果繼續王樸幾年前提出的‘趁遼國內亂的時機先打北方’，可能國力支撐不下去。況且，遼國、甚至北漢軍都比南方諸國強，咱們承受不起戰敗；萬壹大敗就容易動蕩。先迅速攻下南方，積蓄威望和國力，才是穩妥的辦法；爭取在契丹內亂結束之前，通過吞並諸國把國力提升。
　　南唐失了淮南後，南方諸國蜀國最富有。唐代的劍南就是大唐的糧倉，素有天府之國之名；蜀國君臣從北方進入蜀地統治此地後，幾十年沒有動亂，財富積累非常可觀。聽說蜀國國主養了上萬的美女，連溺器都是黃金寶石打造，驕奢淫逸安享太平。
　　蜀國君臣既無良將、又幾十年不知兵，非常虛弱，早已不是後唐時期進入蜀地的那些精兵強將了。不拿蜀國君臣開刀簡直對不起咱們手裏有十幾萬精兵。”
　　符金盞點頭道：“蜀國便是山太厚，易守難攻。”
　　郭紹道：“南唐有長江天塹，他們只要防守得當，也是易守難攻的地方。就算攻下南唐，蜀國照樣四面環山；但若先攻下蜀國，就可以從上遊順江而下，對攻打南唐大有好處。”
　　符金盞道：“那我便依妳的想法。幸好有信任的人，否則現在內部制衡，哪裏敢放心對外用兵……”
　　郭紹笑道：“若是那樣，恐怕有人叛亂也不好平定，金盞怎麽放心把大軍兵權交到別人手裏去平叛？”
　　“對蜀國用兵也好，孟昶此人長期對周室言辭不敬，我也很生氣。”符金盞清幽的聲音道，“上次他上書自稱大蜀皇帝，好像應該咱們對他稱臣壹樣。”
　　郭紹道：“他可能覺得孟家稱帝更早，中原改朝換代太快，咱們都是草寇吧……但正統不是誰稱帝早，真理只在大炮射程……在大軍攻擊範圍內。等準備妥當，我去把孟昶捉了回來，讓他在金盞面前認錯，問他為什麽要惹妳生氣。”
　　“噗嗤！”符金盞忍不住笑出聲來，“我哪有那麽任性，壹句氣話就要叫別人千裏迢迢到東京來認錯。”
　　郭紹笑道：“誰叫他惹妳不高興呢？恭敬點不就沒事。”
　　二人在這無人的院子裏談笑壹番，輕輕松松便把國家大事都說明白了，場面如同兒戲。符金盞臉上的神情如夢如幻：“要是真能做到妳說的，妳說那日子該是什麽樣，會不會每天都過得非常開懷？”
　　……